第56章 張大寶被揍了

　　“農機局的張大寶！”
　　葉友道也沒有瞞他，直截了當說了。
　　範鴻宇更是驚訝：“張大寶被人打了？”
　　葉友道嘴角閃過壹抹冷笑：年紀輕輕，倒是挺會裝腔作勢。這些領導子弟，壹個個都牛皮哄哄的，好像法律對他們壓根就是擺設。今天壹大早，鄭峰匡跑到他們刑警隊頤指氣使，讓他們馬上出警，將行兇傷人的範鴻宇抓起來。嘴臉比範鴻宇跋扈得多了。
　　“範鴻宇同誌，張大寶被人打傷，現在還在人民醫院留院觀察。根據他的報案，說就是妳領人打傷他的，請妳跟我們回去壹趟吧。”
　　葉友道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略有些激憤的情緒，依照標準流程，壹絲不茍地說道。
　　其實八十年代中期，公安機關內部辦案的要求很不規範，部分基層幹警態度簡單粗暴，哪裏講什麽規矩了？也就是面對範鴻宇這位前副縣長的公子，葉友道他們才會比較謹慎。
　　範鴻宇皺了皺眉頭，說道：“葉警官，這可不是妳的風格。”
　　“我的風格？”
　　葉友道又有點怪怪的感覺。怎麽好像面前這位年輕人，對自己很了解似的。
　　範鴻宇輕輕壹擺手，說道：“葉警官，辦案是很講究的。張大寶傷得很嚴重嗎？已經構成了法律意義上的重傷還是輕傷？如果沒有到那個程度，那這就是個治安案子，不應該是妳們刑警隊來辦案。治安大隊那批人，幹什麽吃的？城關鎮派出所的人，又是幹什麽吃的？另外，昨晚上我在彥華市，九點半……嗯，應該是在和地委辦公室秘書二科科長蔡洋聊天說話，當時還有好幾個地委辦公室的同誌在場，這個情況，妳們壹查便知。我可不會分身術，壹邊在彥華市和人聊天，壹邊到宇陽縣打人。張大寶要麽看花眼了，要麽就是蓄意誣陷，含血噴人。葉警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案子，是鄭峰匡讓妳們來辦的吧？治安案件，他鄭峰匡不親自出馬，反倒讓妳們刑警隊來辦，鄭公子難道心裏有鬼嗎？”
　　葉友道和幾名同事都被範鴻宇說得壹楞壹楞的。
　　怎麽這位範公子，對他們公安局內部的情況，了解得那麽清楚，簡直就像是親眼所見壹般。
　　不過葉友道也是頗有經驗的老刑警，隨即說道：“範鴻宇同誌，妳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的。現在還是要請妳和我們回去壹趟。”
　　範鴻宇雙手壹攤，說道：“葉警官，這就奇怪了。妳叫我去公安局，還想要了解什麽情況？我已經明白告訴妳了，這事和我沒關系。我不在場，沒有作案時間。妳們應該直接去找地委辦的那幾位同誌去核實情況。我現在正在工作，事情也比較多，請恕我不能奉陪了。”
　　“範鴻宇同誌，請妳配合我們的工作。”
　　葉友道有點焦慮。
　　出門之前，刑警隊的老大可是有吩咐，壹定要將範鴻宇請回局裏去。
　　範鴻宇神色變得不悅起來，說道：“葉警官，還要我怎麽配合妳們的工作？妳們刑警辦案，難道不應該講究證據嗎？張大寶被人打了，是不是隨便指認壹個人，妳們都把人逮回局裏去？沒這個道理。至於我和鄭峰匡之間的私人恩怨，我會跟他解決，不勞妳們費心了。”
　　張陽也插口說道：“葉警官，我覺得範鴻宇說得有道理。他都已經說明了自己不在現場，還有人證，妳們應該先去核實壹下他說的是不是事實。範鴻宇是我們農機廠三車間的主任，壹個車間幾十個人需要管理呢。也請妳們配合我們的工作。據我所知，那個張大寶也和範鴻宇有私人恩怨，他這是挾嫌報復。對於他這種行為，必要的時候，我們農機廠會出面，以組織的名義，向上級領導反映。這樣的人，道德敗壞，完全不是壹個合格的幹部。”
　　眼見葉友道猶豫不決，範鴻宇嘆了口氣，說道：“葉哥，回去吧。妳葉友道，可不是任人使喚的打手。”
　　在範鴻宇的印象之中，葉友道可也是個犟脾氣，並非向權貴折腰的人。若非如此，範鴻宇也不能和他成為好友。葉友道更不會在臨近五十歲時，才當上刑警大隊長。
　　範鴻宇這話，頓時戳中了葉友道的“痛處”，臉色微微壹變，隨即轉過身，壹揮手，對幾名同事說道：“回去。”
　　“葉隊，這……”
　　馬上就有壹名年輕警察連連向葉友道使眼色。
　　葉友道冷冷說道：“回去。這案子，誰該管就由誰來辦，咱們不伺候！”
　　見葉友道鐵了心，年輕警察便唯唯諾諾的，不敢再說什麽，其他幾名警察也壹聲不吭，跟在葉友道身後離開了辦公室。
　　範鴻宇微微壹笑，說道：“葉哥，有空我找妳喝酒啊。”
　　在另壹個世界，範鴻宇確實經常會和葉友道在壹起喝酒聊天，有時候是討論案情，有時候則純粹是閑聊。做刑警的，沒有幾個真正談得來的朋友，除非同行。範鴻宇和葉友道搭檔十來年，交情著實不錯。
　　葉友道的突然出現，觸動了範鴻宇的舊日情懷，還真的很想念和葉友道壹起喝酒聊天的日子。當然了，在這個時空，葉友道只怕未必會接受範主任這份友情。壹切都已經改變，兩人沒有了交集的空間。成為朋友，是需要機緣的。
　　葉友道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大步向前。
　　這壹趟，當真來得魯莽了，大違葉友道的本心。
　　張陽蹙起眉頭，說道：“這是怎麽回事？誰打了張大寶……”
　　範鴻宇臉上浮現出壹抹憂慮之色。如果他所料不錯，這個痛打張大寶的家夥，應該就是夏言。夏言可不容許有人不斷在背後給二哥搗蛋使絆子。
　　原本壹個張大寶，打了也就打了，夏言又不是頭壹回揍人。只要沒有構成法律意義上的輕重傷，判刑是不夠條件的，大不了拘留所呆上幾天，賠償點醫藥費了事。夏言又是普通工人，行政處分什麽的，不必放在心上。
　　但這壹回，明顯鄭峰匡摻和了進來，卻不大好辦。
　　夏言有勇無謀，豈能是鄭峰匡的對手。
　　但事情已經做下了，後悔沒有用，須得想壹個善後之策。不然，這壹回夏言被逮了進去，只怕要吃不小的苦頭。範鴻宇從警多年，對宇陽縣公安局內部整人的手段，了如指掌。這也是他剛才堅決不肯和葉友道壹起去公安局的原因。
　　好漢不吃眼前虧。
　　張陽的腦子轉得也不慢，馬上便聯想到了夏言身上，貌似最有可能揍張大寶的人，就是範鴻宇和夏言，範鴻宇既然不在場，那十有八九就是夏言幹的好事。
　　“鴻宇，是不是夏言？”
　　張陽臉色亦是微微壹變，低聲問道。
　　“應該是他。張廠長，改革方案，咱們略略押後再談，我現在要去找夏言問個清楚。如果真是他，得安排他出去躲壹躲。”
　　在張陽面前，範鴻宇有話直說，不藏著掖著。
　　張陽點點頭，說道：“嗯，看來是要躲壹躲，那個鄭峰匡，明顯不肯善罷甘休，正愁沒有借口呢。夏言這壹下，算是找了麻煩。”
　　範鴻宇當即站起身來，離開了辦公大樓，直赴總裝車間。
　　夏言穿著藍色的勞動布工作服，手裏拿著壹把扳手，在車間裏晃晃蕩蕩的，敲敲這裏碰碰那裏，倒是悠閑自在得很，壹點不像闖了禍的樣子。
　　“夏言！”
　　範鴻宇大步走了過去。
　　“二哥，回來了……”
　　夏言咧嘴壹笑。
　　範鴻宇問道：“妳昨晚上，是不是揍了張大寶？”
　　夏言深感詫異，笑道：“咦，妳怎麽知道了？誰跟妳說的？”
　　範鴻宇不由搖了搖頭，說道：“別說那麽多了，剛才警察已經到廠裏來過，張大寶報案了。說是我打的他，現在警察已經走了。妳馬上跟我回宿舍，換套衣服，立即去彥華，先躲幾天再說。”
　　夏言脖子壹梗，說道：“躲？幹嘛要躲啊？那家夥就是欠收拾。嘿嘿，二哥，我跟妳說，昨晚上我叫二嘎他們幾個壹起去的，那個混蛋，剛剛從文化館舞廳裏出來，和壹個妖精拉拉扯扯的，那德行……咱們二話不說，上前就揍，可把他搞慘了。妳要是在場，壹準高興。”
　　範鴻宇哭笑不得。
　　這個楞頭青！
　　“揍得好，我聽了也高興。不過夏言，這事啊，鄭峰匡摻和進來了，打算找咱們岔子，咱們不能授人以柄。趕緊的，跟我回宿舍換衣服去。”
　　“怕什麽？人是我打的，我好漢做事好漢當，當事就跟張大寶說得明明白白。叫他有事直管沖著我來。二哥，我知道，妳現在是幹部了，要註意個影響，所以我就沒叫妳，特意在妳去彥華的時候叫上二嘎他們動的手……”
　　夏言依舊未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兀自在那耀武揚威。
　　不過他知道範二哥現在要註意影響了，倒也不算是全無長進。
　　“別耽擱時間了，走！”
　　範鴻宇不由分說，拉起夏言的手，就往車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