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劍魔前輩我要和妳談理想

　　劍神也好，劍魔也罷，如今本質上都是鐘勝明的壹縷殘魂，只是這百黎劍神的實力太強，縱然只是殘魂，看似也和其他修士完整的元神別無二致。
　　當然，殘魂再強也是殘魂，強大的背後也有種種隱患，至於肉身？更是壹種奢望。
　　不過對於王陸的問題，劍魔只是淡淡回應：“對於跨越過合體境界的修士而言，肉身有無並不重要。只要我能殘魂合壹，元神、法力、肉身完全可以互相融合轉化。”
　　王陸笑道：“那就好，我還怕妳出去以後被太陽光壹照，或者罡風陰煞什麽的壹沖就魂飛魄散了呢！雖然妳是魔頭出身，但相處下來我覺得妳這人還有點意思，隨隨便便死了怪可惜的。”
　　“哼！先顧好妳自己吧！”
　　對於王陸的不敬，劍魔並未計較，或許是因為王陸的本命神通讓他愛才之心越發濃厚，也或許王陸作為他的王牌打手，存在意義非同壹般。
　　但王陸接下來的話，就讓他不得不在意了。
　　“談談未來怎麽樣？”
　　劍魔楞了壹下：“妳有病？”
　　“不，我只是好奇。”王陸笑笑，“鑒於我們現在的形勢是如此美好，我想我們已經有資格去暢想壹下未來。比如，等我們打敗了劍神，妳成功篡位成為正牌鐘勝明以後，妳打算做什麽？”
　　劍魔並沒有回答，而是用很詭異的目光盯著王陸。
　　“這不是妳會問的問題。”劍魔淡淡說，“妳到底在遲疑什麽？怕我吃了妳？”
　　既然對方開門見山，王陸想了想也便直言不諱：“兔死狗烹的事情並不稀奇，不過我擔心的並非這個，若是要對我不利，妳有太多下手的機會，擔心也沒用。但我的確很好奇妳今後打算做些什麽？”
　　“哦？”
　　劍魔沒有回話，而是有些笑意醞釀在臉上，只是看起來卻絲毫不顯得親近。
　　王陸說道：“出去以後，妳打算做什麽？妳生前是九州最頂尖的修士，壹個修士能拿的成就妳幾乎拿全了，四九天劫那等東西都被妳破了，這次重生，又會有什麽打算？渡劫升仙？還是統治九州？”
　　卻聽劍魔嗤笑壹聲，可是還沒等他開口，王陸就冷然說道：“若要渡劫升仙或者壹統九州，妳當初何苦選百黎州為飛升之地？何苦去挑戰那四九天劫？百黎劍神壹生快意，實在很難想象他死時會是滿懷遺恨！而既然妳人生並無遺憾，又何苦費勁萬年心思死而復生？”
　　王陸話音剛落，劍魔的目光就陡然變得無比銳利。
　　實在是個好問題！
　　對於壹般人來說，求生是壹切生物的本能，鐘勝明於飛升之劫受不治的重傷，那麽死中求活，哪怕時隔萬年也是理所當然，有何疑慮？至於復生之後，理所當然要去闖那前世未過的門檻，渡劫飛升，那是任何壹個修士的終極理想！
　　或許有人會說，這世間修士眾多，眾生百態，有幾個是終日把飛升掛在嘴邊心頭的？大多數還不是碌碌壹生，甚至連金丹真人境界都達不到便化作壹抔塵土，而其間，享受仙法的便利，遠多於對更高境界的追求。
　　但這顯然不可同日而語，蕓蕓眾生對飛升的麻木，只是意識到自己壹生無望升仙，若是真有那個機緣，又有誰會錯過？傳聞上界寶地如夢似幻，壹切都遠遠勝過九州凡間，只要能突破天劫飛升仙界，便有享不盡的仙福……常言道永享仙福，也是有緣由的。
　　可是以鐘勝明的驚才絕艷，只要願意，飛升仙界簡直是十有八九——縱然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飛升的真仙數量並不多，可鐘勝明在這漫長歲月中也是最頂尖的人物，之後百黎州飛升的三位真仙，也無法掩蓋這位百黎劍神的光芒。
　　可鐘勝明卻在飛升之事十有八九的時候，自殺似的挑戰四九天劫！這顯然意味著在他心中，有些東西的分量比升仙更重！換言之，升仙之事對他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這樣的人物，若說他為了能度過升仙的門檻，而在死前費盡苦心追求死而復生，是不是有些矛盾？
　　百黎劍神，應當是死而無憾的英雄好漢！
　　這其中的道理，說來簡單，可壹般人恐怕誰也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也只有王陸……壹個同樣對修行、升仙缺少虔誠的人，才會自然而然地如此聯想。
　　可惜，這個問題雖好，但提的實在不是時候，劍魔始終沈默，目光卻越發銳利，哪怕只是壹縷殘魂，也給人帶來強大的壓迫感。但王陸卻夷然無懼，這些年他在靈劍山上跟師父對肛的時候，承擔的壓力可壹點不比現在要小，而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他笑到最後。
　　而就在兩人沈默對峙的時候，王陸忽然輕咦了壹聲，伸手入衣襟，摸到了內袋上的壹本冊子。
　　那是靈劍派此行的領隊手冊，此時熱的發燙，他沒有當著劍魔的面打開，而是伸手在內頁中壹摸，心中便即了然。
　　情況有了變化，惡化。
　　大師姐朱詩瑤的那壹頁，忽然從原先的橙色轉為紅色，而且紅得發紫，紅的發黑！
　　這意味著師姐的處境已經從窘境變成險境，甚至是死境！壹旦顏色徹底變黑，王陸就可以直接撕下這頁燒給她了。
　　但是這完全沒道理啊，好端端的，情況怎麽就突然惡化？方才壹場激鬥，朱詩瑤他們雖然輸了，但並沒有傷筋動骨，最多是流了幾升鼻血……要說因失血過多導致惡化，也未免太可笑了。
　　還是說，輸了上壹戰，他們兩人求勝心切，開始修行什麽邪門的功法？師姐上壹次吃了近戰的虧，於是改練遠程，為了能快速提升實力，割了什麽不該割的玩意兒？
　　可惜，這些猜測只要稍稍深入推理就顯得荒謬不經……於是，壹個更加荒謬不經的猜測浮上心頭。
　　與此同時，劍魔的神色也是壹變，隨即看了看王陸：“看來妳也知道了。”
　　王陸點點頭，正要說話，遠方壹陣劇烈的法力波動激蕩而至，轉頭看去，令人瞠目結舌的場景映入眼簾。
　　遠方，茫茫黑霧之海忽而風起雲湧，黑暗中無數點星光閃爍，片刻間就將半片黑海映得亮如白晝！璀璨的星河撕裂黑暗，無數道閃電在光與暗的交界中攢動，加劇著空間的激蕩。
　　而在異變的正中心，壹位身姿綽約的女子手持仙劍，劍光閃爍，引動黑霧之中周天星鬥瘋狂卷動。
　　不是朱詩瑤，還能是誰？
　　見此情景，王陸無論如何也淡定不能，大張著嘴巴，瞳孔急速地收縮起來。
　　“我要投訴，我要舉報！這掛比已經毫無下限！”
　　“小心！”
　　就在王陸震驚於這場異變之時，劍魔卻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壹聲厲喝之後，猛然提起手來抓住王陸，向旁猛地閃避開去。
　　下壹刻，遠處的朱詩瑤露出壹絲猙獰的笑容，將大日金煌劍向下壹揮。
　　頓時，周天星鬥墜落，星河瀉地，席卷漫天黑霧與閃電齊齊湧來，壹時間仿佛天地崩摧，末法降臨。
　　這等威勢，已經不是什麽虛丹、金丹之類的境界可以衡量，在這片封閉的世界中，裹挾著海量的黑霧攻來，這壹擊就是天地之怒，就是四九天劫！
　　任妳是本命神通還是什麽，都絕無可能與之抗衡，而天地崩坼，也令人避無可避，然而劍魔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帶著王陸向旁閃動，雖然不能閃到攻勢之外，卻登上了壹條船。
　　苦海度厄舟！
　　也是此時，王陸才知道這苦海度厄舟果然名不虛傳，除了能在茫茫苦海中乘風破浪地前行之外，當厄運降臨時，它就是保佑妳渡過難關的庇護所！
　　劍魔與王陸登上度厄舟的瞬間，星辰與閃電終於落到地上，引發了無邊無際的毀滅之潮。
　　但浪潮之中，已經沒有了度厄舟的影子。
　　……
　　“時間有限，閑話就不要說了。”
　　在壹片狹小的空間內，王陸和劍魔相對而立，面色都是無比沈肅，而沈默中，劍魔先壹步開口，引導著話題。
　　“情況很簡單，朱詩瑤被劍神附體……”
　　話沒說完，就被王陸冷聲打斷：“附體？我看是奪舍吧！”
　　劍魔閉了壹下眼睛：“無論是什麽，對方的實力已經遠遠淩駕妳我之上。”
　　王陸冷笑：“想要抗衡，就要做同樣的事，由妳來奪舍我？然後充分發揮妳大乘真君級的意識和技巧，來抗衡同樣狀況的劍神？”
　　劍魔反問：“或者妳有更好的辦法？”
　　王陸想了想：“似乎是沒有。”
　　“那妳……”劍魔剛剛開口，就見壹道劍光直刺而來，但他卻不慌不忙，側身，擡手，隨身的長劍壹橫，將那道劍光攔了下來，同時語氣不改，“就不要浪費時間內訌了。”
　　王陸不說話，坤山劍隨手壹翻，本命神通隨之發動，方圓百丈之內殘劍如林，血色的天空陰雲密布。
　　而在殘劍的包圍中，劍魔只是嘆了口氣。
　　“妳若是想殺我，的確不難，但對妳而言絕不會有任何好處。”
　　王陸卻只是催動起千萬殘劍浮上半空，殺意越發濃郁。
　　“我看只有殺了妳才是正確的選擇！有些事我不說，不等於我沒想到，先前第壹次和劍神他們交手時，妳為我灌註破天劍氣，看似助我，其實是為了混淆視聽吧？！我壹直奇怪，我跟師姐無冤無仇，她腦子進水了對我痛下殺手？後來才想到，或許是師姐她眼神不好，見我壹身魔氣便認不出來……而我這壹身魔氣又是從哪裏來？”
　　對此，劍魔絲毫沒有掩飾：“不錯，魔氣是我灌輸給妳，可若不如此，只怕那時候妳早就和妳師姐合力，回身壹劍斬了我了！嘿，妳這個人壹向喜歡講道理，那妳倒是告訴我，此事難道是我理虧？”
　　王陸也不遲疑：“是我理虧，斬了妳之後，我會把檢查書燒給妳的！”
　　言畢，萬千飛劍齊齊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