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倒貼的小海

　　金橋寬廣，上千人的隊伍（剔除掉隨從以後）行走在金橋上顯得稀稀拉拉，王陸帶著書童漫不經心走在後面談笑風生，全無其他人的緊張情緒。
　　這千人隊伍的平均素質極高，多半都是身世顯赫的世子，但在靈劍山腳下卻無不噤若寒蟬，升仙之路走得戰戰兢兢，能夠維持鎮定便不容易，能做到悠然自得的就鳳毛麟角。加上壹周前王陸初來乍到時的驚艷表現，此時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註意。
　　而在大多數人遲疑觀望時，卻有人大大方方地湊了過去，毫不見外地打起了招呼，語氣要多自來熟有多自來熟。
　　“說來，這幾天壹直沒見到妳。”
　　王陸正和書童聊得開心，冷不防被人橫插壹句，楞了壹下，轉過頭：“妳欠我錢？”
　　那人也是壹楞：“這倒不曾。”
　　“那我有見妳的必要？”
　　“……似乎沒有。”
　　“那妳感慨什麽？純搭訕麽？”
　　“……”
　　“話說回來，妳誰啊？”
　　那人苦笑：“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隨即拱了拱手，“本人海雲帆，雲州人士，七天前在如家客棧大堂有壹面之緣。”
　　王陸皺了皺眉，似是在竭力回憶：“哦，妳是那個追問我任務攻略的少年……有何指教麽？”
　　“指教不敢當，只是好奇，這升仙路上人人緊張，唯獨妳淡然自若，胸有成竹，想請教壹下其中奧妙。”
　　王陸笑了：“妳這是又來問攻略了？這習慣著實欠妥，壹個合格的冒險者應當以自主探索為榮，嚼人家剩下的甘蔗又有什麽味道？”
　　海雲帆聽了眼前壹亮：“這麽說，妳真的知道這升仙之路上有什麽關節？”
　　“怎可能知道？我又沒看過攻略。”
　　“那……”
　　王陸沈聲答道：“當然是因為實力，實力夠強，何需在意什麽關節？升仙之路於我而言無異坦途。”
　　這番豪言壯語簡直令海雲帆花容失色，不由擡頭望天。
　　王陸也擡起頭，日朗風清，碎雲點點，就連飛禽都沒壹只，有什麽看頭？
　　海雲帆嘆氣：“我在看會不會有天雷降下來，在靈劍山門之前誇下如此海口，就算引發天刑雷劫我也不會感到意外的。”
　　王陸壹楞，隨即哈哈大笑：“妳是叫海雲帆？好我記住了，等入了山門我會記得罩妳的。”
　　“好說。”海雲帆又拱了拱手，非常自然地貼近過來，與王陸並肩行走，而小書童則自覺地走到後面。
　　王陸也不在意，邊走邊問：“我記得妳是個官二代？”
　　“哦？”
　　“就是說妳爹官很大。”
　　“還好，雲泰帝國的皇帝。”
　　“我靠，那妳豈不是後媽三千？”
　　“……”
　　“呃，總而言之，妳舍棄太子這有前途的道路不走，跑來這裏幹什麽？”
　　海雲帆壹笑：“和仙家的神妙相比，凡間的權勢又有什麽味道？至於修仙麽，以雲泰皇室之能，送我進壹般的宗派的確不難，雲泰境內，白龍觀、慈雲山都是位列萬仙盟四品之內的宗派……”說著，笑容略微嘲諷，“但是比起萬仙盟的五大頂級宗派，區區四品便味如嚼蠟，何況……”
　　海雲帆望了望天，感慨道，“如今除了五大宗派，幾乎再沒有任何宗派能夠真正觸摸到仙道了，萬仙盟大小宗派過萬，只有這五家才真正掌握了超脫之道，而既然要修道，自然是修超脫之道，不然還不如當個安逸帝王。”
　　王陸驚訝：“妳知道得還不少嘛。”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當然要打聽得多壹點……這些也不是什麽秘密，何況如今趕來靈劍山下尋求仙緣的，又有誰不是準備萬全？戰戰兢兢？”
　　王陸聳肩壹笑，心說我就不是，彪悍的人生就當裸考，準備個屌啊。
　　兩人並肩行走著，這金橋壹路綿延向上，頗為陡峭，但兩人誰也不覺得疲累，漸漸從隊尾不斷超前。
　　望著身邊不斷擦肩而過的少年，海雲帆又說：“說來，這次靈劍山的升仙大會之前，五大宗派已經有壹百年沒有這麽廣開山門了，就算偶有升仙大會，也是限制重重，所以這次當真是風雲際會啊。”
　　王陸扭頭看了看四周：“的確好多二代，這規格夠置辦壹次海天盛筵了。”
　　海雲帆說：“呵呵，這些人可不止是身世顯赫，至少就我所知，八成以上的人是擁有天然靈根的，也就是有機修士。”
　　“什麽！？”
　　跟在後面的書童王忠驚訝萬分，又忍不住問：“妳怎知道？”
　　海雲帆回頭看了壹眼，笑道：“不要太小看我這個雲泰帝國的皇子，這裏面多數人我能叫得出名字的……何況沒有些真本事，誰敢上靈劍山來？五大宗派裏，靈劍山和昆侖仙山是出了名的古派，靈劍山的固執還在昆侖之上，迄今為止山門之中未有過人工靈根存在，凡人登山豈不是自取其辱？”
　　海雲帆壹邊說，王陸倒是全無所謂，小書童的臉色卻越發難看，顯然是想起了自己背包裏的培根靈等物。
　　於是海雲帆失笑：“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升仙大會，靈劍派只要十二歲以內，卻只字不提靈根之事，或許是改變了自己的固執？這壹千人中剩下那壹兩成人便是來賭這壹分運氣……”頓了頓，“不過，我實在不看好就是。”
　　說話間，壹行三人已經在金橋上行進了很久，漸入雲霧之中，身後的靈溪鎮已經縮成紙箱大小，小書童緊跟在二人之後，已不敢低頭回望。
　　然而即便如此，金橋仍是不見盡頭，前方雲霧繚繞不知所止，身邊已不斷有面露疲色的少年駐足不前，不知不覺間，壹行人已漸漸走到隊伍前列。
　　王陸嘖嘖連聲：“妳們這幫公子哥真是不耐操，才走了這點坡路就體力不支，年紀輕輕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啊。”
　　本是尋常取笑之言，海雲帆聽了卻面露訝色，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麽。
　　倒是背後的書童王忠抱怨道：“少爺啊，這壹路走起來感覺格外累，我都快撐不住了。”
　　王陸皺眉：“平日家裏吃飯，魚肉也沒少了妳的，怎麽跟那幫廢柴壹樣不中用？不就是讓妳多背了壹個食盒嗎？委屈成這樣？”
　　王忠萬分委屈：“不是啊，這條路感覺特別古怪，明明沒走太遠，但累的人喘不過氣……”
　　“那就用皮膚呼吸……算了，行李給我，妳輕裝上陣吧。”
　　王陸壹邊嘆著氣壹邊將王忠的背囊食盒等接了過來，毫不吃力地背負上去。
　　“怪了，我怎麽覺著走起來比平地還輕松？”
　　“少爺妳壹向都是這麽奇葩啦……”
　　主仆二人壹邊說壹邊向前走，卻沒註意，壹旁的海雲帆面色肅然。
　　沒了行李，王忠輕松許多，再次跟上少爺的腳步向上攀登。這壹次，壹氣兒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已是壹片雲霧之海，便連金橋的光芒都被掩飾了幾分，三人走在正中，連金橋邊緣都看不真切。而先前的大部分則被超越了七七八八，僅有少數人還走在前面，但看上去也是上氣不接下氣。
　　此時就連王陸都察覺問題了：“這條路莫非是吸精之路？破了純陽之體的人都會越走越累？說來王忠妳什麽時候破的處？”
　　“我哪有！？”
　　“那妳怎麽大汗淋漓？”
　　“我……”
　　“果然還是破了，王忠妳真行啊。”
　　書童簡直要跪：“少爺求別說了……”
　　海雲帆在壹邊看著，笑了笑，對王陸說：“妳和書童也不凡啊，堅持壹路走到現在。”
　　“這算個毛的不凡？村裏人要是連山路都走不了還不如頭豬，而且這家夥身為書童，行李還要少爺背，到底誰是少爺？”
　　海雲帆搖了搖頭：“妳的要求也太高了……好啦，這壹路同行，我非常開心，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咦！？怎麽了？”
　　王陸睜大眼睛，倍感失望。這壹路談天說地，開心的不僅是海雲帆壹人，王陸在王家村生活十多年，這還是第壹次有找到知己的感覺！之前說上山後要罩他，壹半是玩笑，壹半可也是真心話。
　　雖然是山野匹夫，但王陸還真沒拿貴為皇子的海雲帆當外人。
　　海雲帆對王陸的好意點了點頭，而後解釋：“也沒什麽，只是感覺沒有必要再逞強向上走，到這裏已經足夠了。”
　　王陸依然不解。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總之我已經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接下來……”
　　海雲帆走到王陸身邊，輕聲說：“小心些妳的書童，以忠為名，卻有些反骨增生啊。”
　　此時恰好壹陣疾風吹過，王陸不由閉上眼睛：“妳說什麽？”
　　但轉過頭時，海雲帆已經不見了身影，問王忠時，王忠也示意自己莫名其妙。
　　四周的雲霧更濃了，身周五米開完便朦朧莫辨，王陸摸了摸下巴：“莫非已隨輕風去，升仙是也？”
　　“哈？”
　　“得了，繼續走吧……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
　　……
　　然而接下來並沒走太遠。
　　並非終點已至，也不是王陸體力不支，而是書童實在走不動了。
　　明明所有的行李都已經放到王陸背上，但隨著兩人不斷前進，書童體力流失越來越快，最終幾乎趴到地上不能起來。
　　“我說，妳……”
　　書童不等王陸開口，連忙說：“少爺，妳壹個人先走吧，王忠無能，只能送您到這裏了。”
　　“所以壹開始就說讓妳不要來，現在再擺這壹副仗義死節的嘴臉……”王陸無奈地看著幾乎癱瘓的王忠，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算了，總不能留妳壹個人在這兒，我陪妳休息壹會兒吧，唉，眼看就追的前面只剩下沒幾個人了……雖然我也不知道追到第壹有什麽好處，但總歸是個成就嘛。”
　　王忠更是慚愧，低頭無語。
　　王陸不再多說，將行李放下席地而坐，然而才剛剛坐下，四周雲消霧散，金芒暗淡，壹條蔥郁山谷陡然出現在主仆身邊。
　　王陸張大嘴巴，看著陡然變化的四周。
　　“……這，這是穿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