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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永嘉公主被禁足之後,綠衣要去見她便困難得多了。她先去拜見太後,帶著太後賞賜永嘉公主的東西去往平章臺,如此才得以進去。

永嘉公主同幾個宮女在後殿回廊上做投壺,石板路上擺放著壹把細頸寬腹壺,裏頭已經落了幾支箭。

永嘉穿著男裝,頭發編成壹大股發辮,以金冠束起,端的是英姿颯爽。

見綠衣來,永嘉公主揮退旁人,只留自己與綠衣兩個。

“妳見過宋檀,與他說了些什麽?”永嘉道:“父皇將我禁足,想是十分惱怒。”

綠衣道:“我勸哥哥像鄧雲壹樣能立足朝堂。”

永嘉公主有些驚訝,“宋檀瞧著可不像醉心權欲的人。”

“我倒是想讓哥哥能離開皇宮,縱情山水做個富家翁。”綠衣也取了壹支箭,神色淡淡。

那才是宋檀應該過的生活。

“可是太難了。”綠衣感嘆道,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希望宋檀掌握權力,至少能擁有自保的能力。

永嘉投了壹支箭,準確地落在投壺裏,道:“妳這次與宋檀見面,他怎麽說?”

綠衣沈默了壹會兒,道:“他只是沒得選,如果他有選擇,他壹定會選出宮的。”

“妳想幫他做這個選擇?”永嘉看了眼綠衣,道:“我不得不提醒妳,妳的對手是陛下,那是天下的主人,他壹句話,妳就能死無葬身之地。”

綠衣也投了壹支箭,箭沒投中,卻直直紮進泥土裏,“所以有時候我就想,為什麽陛下是陛下,我與宋檀就是奴婢。”

她被鄧雲拿捏,被淑妃拿捏,她的哥哥,因為別人的私心,不得不走上壹條兇險萬分的路。

那時她隨永嘉公主入宮,看見宋檀與皇帝同乘壹輦,旁人對待宋檀的態度那樣恭敬,將他當做與皇帝壹般無二的貴人。

綠衣看在眼裏,心裏真高興,她覺得宋檀總算苦盡甘來了,以後她的哥哥會過得很好很好。

所以旁人無法理解,在她聽到皇帝要求宋檀殉葬的那壹刻,綠衣心裏湧起怎樣的憤怒。

“綠衣,妳要冷靜壹些。宋檀不會死,至少眼下不會死。”永嘉抽出壹支箭遞給綠衣,“妳如今要做的只是積攢力量,來日宋檀有需要,妳才能為他助力。”

綠衣抓著那支箭,道:“我曉得。”

永嘉微微放下心,另取了壹支箭投壺。她在宮中行走時,見到過宋檀與宣睢的相處,永嘉覺得即便是殉葬,如今的宋檀大約也能忍下來。同時她也覺得可惜,換做從前,宋檀膽小又愛吃,那樣惜命,肯定是保命為上的。

大約他的尊貴也用了很昂貴的東西來換。

雪停了之後,連著出了好幾日的太陽,燦爛的仿佛春日。這樣的好陽光裏,宋檀頭壹次向宣睢提出,想去行宮附近的山上遊玩。

宣睢同意了,兩人輕裝簡行離開行宮,只帶了幾個貼身伺候的人和壹隊錦衣衛。

山上比山下冷壹些,但是壹路往上爬的時候並不覺得寒冷,只覺渾身火熱,宋檀帽子下面的頭發都要汗濕了,呼出的氣息轉眼變成壹陣白煙。

到半山腰時,遠處的景色已經十分漂亮,山上彌漫著壹層霧氣,霽青色的山嵐披著皚皚白雪,青色和白色相得益彰,如同壹幅精妙的山水畫。

山裏的寺廟格外安靜,這個時候也鮮少有遊客,寺廟的和尚看見宋檀壹行人十分驚訝,六安領著人先去打點了。

宣睢和宋檀在寺廟裏轉悠,寺廟的磚瓦是很古舊的紅,檐上的積雪掃的很幹凈,堆在院子角落。幾株松樹高聳入雲,松針都結了冰,陽光底下亮晶晶的。

和尚們的生活十分規律,不因下雪和貴人駕臨有所不同,他們照舊砍柴打水,燒香念經,偶爾有鳥雀從枝頭飛走,撲簌簌落下壹捧雪。

墻壁上刻著壁畫,有拈花壹笑的典故,也有菩薩低眉的神相。宋檀停住腳步看,擡起頭時卻見宣睢已經往前走了。他穿著玉色的衣袍,外披鶴氅,雪白的風毛披在肩頭,玉帶垂在身前。

陽光壹半落在宣睢身上,映的他衣上的暗紋若隱若現,在這樣古拙的寺廟裏,宣睢長身玉立,清冷出塵。

他走了幾步,停住腳,回頭叫宋檀,“還不過來。”

宋檀回過神,跑了兩步到宣睢身邊,道:“陛下還禮佛嗎?”

宣睢道:“近壹二年不怎麽禮了,怎麽?”

“不怎麽,”宋檀嘿嘿笑道:“陛下禮佛,怪好看的。”

宣睢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宋檀。

宋檀受不住他這種目光,快步跑過長廊,站在月洞門外邊回頭看。

禪房十分簡單,靠墻擺著壹張大床,墻上貼著佛經,窗邊壹張桌子,桌上壹些佛經和紙筆。正廳墻上是壹幅畫,寫了壹首謁子,宋檀看不大懂,也不理會。

過了壹會兒,六安走過來,說這裏的住持要拜見他們。

宋檀與宣睢壹塊去見住持,住持年紀很大了,眉毛雪白,穿壹身金線袈裟,上前與宣睢見禮。

他與宣睢認得,似乎還帶著宣睢禮過佛,他不敢說壹國之君有成佛的慧根,但顯然很欣賞。

沒說幾句,宣睢讓宋檀過來坐下,住持要給宋檀把脈。

住持精通醫理,治人治心都是壹把好手。

宋檀看了看宣睢,又看了看住持,伸出手腕。

住持把了脈,立刻提起筆,寫了壹張方子。

宣睢拿來看了,是個安神的方子,瞧著倒沒什麽出奇。

住持開口,說有話要單獨與陛下說。


宣睢把方子給六安,讓宋檀先去。

人走光了,屋裏只剩宣睢和主持。宣睢問住持,“他的身子有什麽問題?”

住持道:“多思、多憂、多恐、多驚。”

宣睢眸光微動,神態有些冷凝,“要怎麽醫治。”

“請陛下少思、少憂、少恐、少驚。”

宣睢註視著住持,“我是讓妳治他。”

“陛下好了,宋施主自然也就好了。”

宣睢眉頭微微皺起,那壹瞬間,看向住持的目光帶著帝王的多疑與審視。

宣睢與住持談完,六安上來回話,說素齋已經準備好了,宋檀正等著陛下呢。

宣睢點點頭,道:“查查住持最近與誰有過接觸。”

六安微頓,有些疑惑,“奴婢早問過了寺中和尚,這裏僻靜,山門壹年只開半年,自入秋後再沒人來過了。”

宣睢抿了抿嘴,不言語了。

寺中的素齋別有風味,宋檀又是跋山涉水爬上來的,因而胃口格外的好。

宣睢道:“妳若是喜歡素齋,請個師父回去做也不是什麽難事。”

宋檀擺擺手,道:“素齋還是要在廟裏吃,回宮裏吃倒沒什麽趣兒。”

他話音落下,就覺得有些不妥,擡眼去看宣睢時,宣睢面色很平靜,仿佛沒聽見宋檀這句話。

宋檀想了想,試探地問道:“這裏很舒服是不是?陛下出來走走,心情會好很多的。”

宣睢看著宋檀期待的神色,緩緩點了頭,“待到開春,萬物復蘇,各處景色會更好,到時候妳可以出來遊玩。”

宋檀幾乎是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宣睢,他雖然沒提給宋檀牙牌的事,但已經松了口,願意讓宋檀出宮遊玩。

寺廟真是個好地方,宋檀心想,以後多來。

午後宋檀午睡,宣睢趁這個時間去處理壹些事務,內閣的閣臣已經很聽話了,宣睢因此可以挪出更多的時間。

他在外頭談完,回來禪房的時候卻見宋檀沒躺在床上,而是雙手交疊著,趴在窗邊的桌子上。

窗臺上點了壹炷香,香煙裊裊,寺廟中的鐘聲悠揚,陽光很好,松樹上的雪化了,水聲滴滴答答,山間有鳥鳴,清脆的仿佛碎玉之聲,這些聲音交疊在壹起,困意壹層層疊在宋檀身上。

宣睢輕手輕腳地走到宋檀身邊,他面頰邊是壹幅畫,長廊和分割了壹半的陽光,宣睢走在前面,衣擺翻飛的細節都畫了出來。

宣睢忽然覺得心口有壹點熱,他在宋檀旁邊坐下來,看著那幅畫。

宋檀格外有愛人的天賦,他的眼睛明亮,蘊藏著豐沛的情感。他那樣積極地對待每壹天,每壹個清晨和每壹場大雪。他將他從風花雪月中獲得的所有愉悅都毫無保留地送給愛人,盡管他的愛人那樣冷酷,讓人望而生畏。

寺廟的鐘聲讓宣睢的心變得安靜,他只註視著睡著的宋檀,如果人壹輩子只活幾個瞬間,那麽宣睢會永遠記得這壹刻。

宋檀和宣睢在這裏住了兩天,臨走時,宣睢給宋檀請了壹盞長明燈,保佑他身體康健,無憂無懼。

宋檀覺得寺廟裏的宣睢格外的叫人歡喜,回去的馬車裏,他很興奮和宣睢討論,幾乎手舞足蹈的。京城有名的寺廟很多,山中幽靜,不在山中的也別有壹番遊人入織的繁華,他要去別的有名的寺廟也看壹看。宣睢不置可否,他覺得去遊玩可以,過夜卻不必。

畢竟佛門清凈地,琢磨床笫之歡總是不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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