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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片星空,那片海 by 桐華

2018-5-25 17:35

  江易盛反客為主,笑瞇瞇地招呼大家,“趁熱吃吧,不夠的話,我們再叫。送來的時間和在店裏等的時間也差不多。”

  幾人拿著啤酒,先碰了壹下杯,慶祝老朋友多年後重聚。壹杯啤酒下肚,氣氛熱絡了幾分。

  周不聞把壹串烤魷魚遞給我,“妳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也不知道現在還喜歡吃不?”

  我笑著接了過來,“仍然喜歡。”中午在外面隨便吃了壹碗米線,這會兒真餓了,又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立即咬了壹大口。

  我壹邊滿足地吃著,壹邊看吳居藍,本來還擔心他又吃不慣,沒想到他吃了壹口烤魚後,竟然對我微微壹笑,又吃了第二口,表明他也喜歡這家店的食物。

  我放下心的同時,郁悶地暗嘆了口氣,看來的確是我自己手藝不精。

  吳居藍和周不言都清楚自己今晚只是陪客,壹直安靜地吃東西。

  我從小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說得也不多,壹直聽著江易盛和周不聞說話。從他倆的聊天中,我大致知道了周不聞的狀況——他隨著媽媽和爸爸先去了馬來西亞,高中畢業後,去美國讀的大學,現在定居福州市,在壹家知名的律師事務所工作,父母身體健康,沒有女朋友。

  從他的描述中,能感覺到他的繼父對他很好,所以他語氣親昵地以“爸爸”稱呼。如果不是知道底細的老朋友,肯定會以為是親生父親。

  江易盛和我都是聰明人,不管周不聞是否介意,都刻意回避了往事,也沒有詢問他什麽時候改的名,連小時候的稱呼,都把“李”的姓氏省掉,只叫他“大頭”,就好像他壹直都叫周不聞。

  等江易盛和周不聞聊完自己的事情,擔心地談論起我,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倆如今都是社會精英,萬事不缺,只缺壹個女朋友。相比而言,我是混得最淒涼的壹個,在人才濟濟的北京,我資質平庸,做著壹份很普通的工作,如今連這份工作都沒了,處於失業狀態。

  周不聞關心地問:“妳什麽打算?還打算回北京工作嗎?”

  我說:“我在北京住得不習慣,不想再回北京了。”

  周不聞說:“可以考慮壹下福州,妳要想找工作,我可以幫忙。”

  周不言笑著插嘴:“我哥平時可會忽悠人了,對沈姐姐說話卻這麽保守。沈姐姐,妳別聽我哥謙虛,他肯定能幫妳搞定壹份好工作,至少,大伯在福州就有公司,肯定需要財務。”

  我還沒說話,江易盛已經認真考慮起來,“福州挺好的,不算遠,飲食、氣候都相近。只是,小螺妳走了,這套老宅子怎麽辦?房子沒有人住,要不了多久就荒蕪了。”

  周不言說:“沈姐姐,我正好有件事想和妳商議壹下。”

  我不解地問:“什麽事?”

  周不言咬了咬唇,說:“這兩天我在島上閑逛,發現這裏的老房子都很有意思。我很喜歡這裏,也很喜歡這些石頭建的老房子,本來想買壹套,可和客棧的老板聊過後,才知道這裏的老房子不是商品房,政府不允許買賣,外地人只能長租。我們那家客棧的老板就是長租的,二十年的租約。我剛才壹走進來,就很喜歡這套房子,既然姐姐要去外地工作,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長租給我,我願意每年付十萬的租金。”

  我聽到十萬的租金,有點吃驚。據我所知,就是那些地理位置絕佳、能看見大海的老房子壹年的租金也不過七八萬。不管周不言是有錢沒處花,還是看在周不聞的面子上,都很有誠意了。我微笑著說:“謝謝妳喜歡這套房子,但我目前沒有出租的計劃。”

  周不言看了周不聞壹眼,帶著點哀求說:“沈姐姐是怕我把房子弄壞了嗎?沈姐姐,妳放心,我沒打算租來做生意,只是自己每年過來住幾個月,頂多重新布置壹下,絕不會改動格局。”

  周不聞幫腔說:“不言從小學繪畫,現在做首飾設計,她很喜歡老房子、老家具、老首飾,對這些上了年頭的東西十分愛惜,租給她,妳真的可以放心。”

  江易盛明顯心動了,也勸說:“小螺,老房子都需要人氣,空下來壞得更快。反正妳要出去工作,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就租給不言吧!大不了租約簽短壹點,反正大家是朋友,壹切都可以商量。”

  周不言頻頻點頭,“是啊,是啊!”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我沒有辦法,只能坦白說:“如果我打算離開海島,出去工作,肯定願意租給不言,但我想留下來,要自己住。”

  幾個人都大吃壹驚,島上除了旅遊和打魚,再沒有任何經濟產業,除了像江易盛這樣工作性質特殊的,島上的年輕人都是能去外面就去外面,畢竟機會多、錢也多。

  江易盛問:“妳留下來打算做什麽?”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打算開客棧。”

  江易盛拿起壹串燒烤,壹邊吃,壹邊慢悠悠地說:“雖然我覺得有點不靠譜,不過,妳要真鐵了心做,我支持。”

  “謝謝!”我舉起杯子,敬了江易盛壹杯。

  周不言悶悶不樂、臉色很難看。

  周不聞拿起酒杯,笑著說:“小螺開了客棧,妳想過來住就隨時可以來住啊!這樣不是更好?”

  周不言反應過來,忙拿起杯子,笑著說:“那我就等著沈姐姐的客棧開張了。”

  幾個人碰了下杯,紛紛祝福我客棧早日開張、財源廣進。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壹直到晚上十點多,周不聞和江易盛才起身告辭。

  站在院子門口,周不聞看著我,欲言又止。

  江易盛是個人精,立即聞弦歌知雅意,又哄又拽地拖著周不言先走,給周不聞創造了個可以和我單獨說話的機會。可惜,吳居藍壹直站在我身後,周不聞不得不壓下滿腹的欲言又止,惆悵地離開了。

  我先跟著繼父生活,後跟著繼母生活,寄人籬下的日子讓我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察言觀色,不是沒感覺到周不聞想說點什麽,但今天他的出現已經夠突然,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和他深談,索性裝作沒有感覺到。

  我關上院門,心思恍惚地上了樓。

  在床上呆呆坐了壹會兒,突然翻箱倒櫃,從床下的儲藏櫃裏翻出了小時候的東西。壹個舊鐵皮餅幹盒,裏面裝著壹些零七八碎的小東西,最底下藏著我人生中收到的第壹封情書。

  我並沒有細讀,只是拿在手裏摩挲著。時間久了,信紙已經有點泛黃發軟,紙上的字看上去越發顯得幼稚,但字裏行間凝聚的時光是兩個倉皇無措的孩子相依取暖的美好時光。

  我看著看著,忍不住微微笑起來,久別重逢的喜悅到這壹刻才真正湧現。

  那些年,當我在爺爺身邊,過著平靜溫暖的日子時,曾無數次擔憂過他。怕他被繼父厭棄,怕他沒有辦法繼續讀書,怕他壹不小心學壞走上歧途。

  時光讓我們分離,時光又讓我們再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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