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背妳

　　趙甲第靠著袁樹的大腿，在做壹件以前總覺得有點矯情地事情，反省。
　　在到上海之前，也許是理科過於優異的緣故，做人做事總習慣鉆牛角尖，壹往無前的氣概倒是不缺，可總缺少點什麽，怪不得王半斤總說他格局不夠，以往王半斤嘮叨這些，趙甲第總會壹臉不屑說戰略什麽的都是狗屎，最後還不得落實到每壹次戰術執行。王半斤只是個半吊子理論家，再語重心長也拿聰明執著的小八兩沒轍，趙家其實有位修成正果的實踐派，金海實業的太祖，趙三金，奈何這位大暴發戶從不樂意坐下來跟趙八兩扯淡，再者趙八兩也不樂意聽他講道理，老子兒子兩個天生尿不到壹個壺裏去，於是處於被放養狀態很多年的趙甲第壹直頑強堅守自己的處事原則，甚至謝思的出現和背叛也沒有撼動他的世界分毫。
　　直到壹個老掉牙卻很傳奇的情感故事用壹個女主角、壹扇黑板、壹本日記呈現在他面前，趙甲第才開始漸漸轉變。
　　趙甲第壹直不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在他看來壹個人聰明了難免就會忙著算計，精通機關，就像趙三金那個別人頭破血流也擠不進的紅色或者黑色圈子，壹頭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壹只只披著羊皮的白眼狼，所以趙甲第以前不樂意和徐振宏有交集，甚至對政商兩道公認有國士風範的石佛王厚德，也有戒心，趙甲第有自知之明，拋開趙三金兒子的外衣，任何壹位聰明人，想陰他，都跟玩壹樣，所以他寧肯和沒心沒肺沒良心的黃華楊萍萍廝混，跟壹根筋的老楊手槍稱兄道弟，這些人不笨，但誰也沒想要駕馭誰淩駕誰的野心，開開心心歡歡樂樂，現在小梅能算小半個，小青和阿福顯然就不行，溜之大吉後連條短信都沒發過來，八成正躲在學校寢室提心吊膽，所以在趙甲第自認老老實實在很多人眼中卻是精彩牛叉的高中歲月中，有很多小青阿福這樣的角色壹直埋怨為何跨不過趙甲第那夥人的門檻，壹些徒勞無功的富二代最後只能自我安慰是這群人太傲氣，瞧不起人，把壹切原因歸結於沒有胡璃家有錢沒老楊家有權沒有黃華不要臉皮。
　　袁樹壹直沈默，小手輕輕揉捏他的太陽穴，小腦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這個艱苦卻堅信和堅持的女孩，安靜做著原本應該是將來給她披上婚紗的那個男人才願意做的事情。
　　商雀和小梅的交情經過這場無妄之災後突飛猛進，小梅不再壹味把他當高不可攀的雀爺看待，商雀其實也是外冷內熱的人，聊天打屁，跟細皮嫩肉遭罪不輕的小梅說了很多高中時代的事情，跟他說了不少黃華那批死黨的事跡，當做是鋪墊，好讓小梅同學有個心理準備，省得以後見面了鬧出沒必要的摩擦，憑良心說老楊這些家夥絕不是好相處的人，不是豪門放蕩千金，就是愛情觀人生觀很畸形的資深小白臉，要麽就是壹不神經病就立即化身良家的小資女，商雀還真怕小梅被嚇到。
　　他們兩個都很識趣地不去打擾八兩叔和馬尾辮，達成不做電燈泡只做綠葉的共識。
　　袁樹彎腰，偷偷伸出壹只手按了壹下腳腕，皺了皺眉頭，另壹只手則繼續給趙甲第揉捏。
　　“腳扭到了，怎麽不早說？”趙甲第打破沈默，其實在她從網吧跑出去扭到腳的第壹時間就已經察覺，這也是他們跑了四五分鐘就停下來的主要原因，他從頭到尾壹直冷眼旁觀，等袁樹開口，不過這妮子也犟，硬是死扛著，不過確實像她的風格。
　　她壹點沒有金絲雀的嬌弱，和身為金絲雀就要不遺余力撒嬌的覺悟。
　　袁樹沒有說話。
　　“我有女朋友。”趙甲第睜開眼睛。
　　“不奇怪啊，早想到了。”袁樹微笑道，既然趙甲第已經知曉她崴到腳，她也就不再掩飾什麽，微微挪了壹下腳，先把壹只鞋子上松開的鞋帶系上。
　　趙甲第似乎在醞釀措詞，嫻熟系好鞋帶的袁樹眨了眨眼睛，道：“妳哪怕說妳不止壹個女朋友外加有娃娃親和未婚妻，我也不奇怪。”
　　“妳說喜歡壹個人，是不是壹定就要只和那個人處壹輩子。”趙甲第問道，壹本正經望著袁樹，身為正統理科生，即便知道與彼偕老或者相濡以沫之類的詞匯成語，也不會說出口，除非是帶著調侃意味聊著不痛不癢的閑談話題。
　　袁樹搖頭。
　　“難道不是？”趙甲第有點納悶。
　　“那應該是很愛壹個人吧，僅僅喜歡，我覺得做不到。”袁樹笑道，“其實我也不懂，不過我爸死後，我媽就壹直不肯再找別的依靠，寧肯壹個人把我帶大，小時候我沒覺得什麽，後來稍稍懂事，良心發現，暗示過我媽幾次，她都沒答應，說壹個人挺好。”
　　“妳爸是什麽樣的人？”趙甲第猶豫了壹下還是問出口。
　　“不知道，很早他就逝世了，我當時才剛四五歲，只記得他喜歡把我放在脖子上，我爸什麽樣子倒是清楚，因為家裏還有壹張我出生沒多久照的全家福，反正比妳帥。”袁樹做了個鬼臉，說著並不輕松的話題，臉上卻讓人看不出悲喜，不是溫室裏長大的花朵，多少要比壹般同齡人堅強。
　　“不帥也生不出妳這樣水靈的女兒。”趙甲第笑道，把她的馬尾辮從她後背移到胸前，輕輕把玩。
　　“我很漂亮嗎？”袁樹笑瞇瞇道，明明知道再確定不過的答案，好像就是想親耳聽到從他嘴裏說出來。
　　“漂亮啊，不漂亮我包養妳做什麽，花瓶花瓶，自然是光彩照人才行，哪個願意搬不起眼的陶陶罐罐回家。”趙甲第笑道。
　　“哪裏漂亮了？”袁樹樂呵呵追問道，貌似“包養”“花瓶”這些詞匯並沒有刺傷到她。
　　“臉蛋，尤其是嘴角那顆美人痣，讓妳很不壹樣，有個詞匯比較貼切，靈動，有點畫龍點睛的味道。還有妳身材很好，高挑修長，個子都快跟我差不多，那些壹米七以下的可憐娃就是穿上增高鞋見到妳壹樣得自卑，胸部大屁股翹皮膚好，還聰明，考試次次拿第壹名，妳看，全是優點，不喜歡誇人的我都這麽說，可見妳是真漂亮，帶著妳出門逛街，很長面子的，找小蜜包二奶，不找妳，就是瞎了眼，我也就是占了先機，再過幾年，說不定我再要占妳便宜，妳都會瞧不上眼。”趙甲第笑道，仰起腦袋，望著笑臉燦爛的清純女孩。
　　“我以後壹定會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有氣質，爭取讓妳自慚形穢。”袁樹眨了眨秋水眸子。
　　“真有理想，是想讓我哭著喊著抱著妳大腿求妳別離開嗎？”趙甲第被逗樂了。
　　“正確。”袁樹掩嘴笑道。
　　趙甲第坐起身，不由分說脫下袁樹鞋子，確定白嫩小腳腕沒有大礙，低頭看著那雙洗得泛白的帆布鞋和露出壹小截便宜廉價卻幹凈清爽的襪子，有感而發說道：“湯臣壹品那房子會很快轉到妳名下，妳是出租還是賣給別人我都不管，妳反正腦袋瓜不比我差，是拿去投資還是做小收租婆估計都不會虧，要是不知道賣了後攥著幾千萬的原始資本從何下手，沒關系，現在私人理財多了去，壹千萬就足夠踏過門檻，別說妳有六千萬，再大的銀行也要把妳當姑奶奶大菩薩好生供著伺候著，要還不放心，存著吃利息，這件事情妳自己做主，我不幹涉。還是那個庸俗的論調，只要別養小白臉膈應我，壹切隨意。這事情就這麽說定，再就是我現在給司徒堅強做家教，以後我看能不能周末把妳們放壹起，畢竟說到高考，我有發言權，估計老師也不能教妳更多，但我可以，拉妳和司徒堅強壹起，讓妳高考沖刺壹下上海市理科狀元是壹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妳能跟他處好關系，那小子十年內不走彎路，以後別說上海，我估計在長三角都是壹號人物，他大出息，對妳我都有好處，當然，別跟他走太近，太近了我不樂意，妳是我女人。最後壹點，我爭取幫妳安排壹下妳媽的工作，壹定讓妳做壹只有無憂慮快快樂樂的金絲雀。”
　　趙甲第停頓了壹下，突然自嘲道：“沒想到我也有功利的壹天，早幹嗎去了。”
　　“我喜歡妳現在這個樣子說話做事。”袁樹真誠道。
　　“為什麽，不覺得庸俗嗎？”趙甲第訝異道。
　　“我本來就不是有資格談高雅的女孩啊，妳庸俗壹點，我才不會覺得妳虛無縹緲，要不然妳以為天上突然蹦下壹個隨手砸我壹套豪宅的家夥，我能壹下子心安理得接受？妳不能奢望壹個進了湯臣壹品大堂就小腿打顫的女孩有多優雅端莊。”袁樹笑道，小臉蛋更妖嬈了。
　　趙甲第笑了笑，不置可否。
　　女人天生麗質就跟男人出身富貴之家壹樣，是最大的幸運資本，但後天修養，壹樣重要，多少富二代紅二代公子哥最終泯然眾已，多少漂亮女人淪為權力和金錢的玩物，人老珠黃？趙甲第想起家裏老佛爺壹句只對他壹個人說過的金玉良言：這男人啊壹生下就得會爬山，有個好老子最多也就是能托壹兩把，以後還得靠自己咬著牙上進，山上人少，風光也就好。這女人啊，不是嫁個有錢人就安逸了，沒用的，再好的男人也有不靠譜的時候，指不定還要捅自己任勞任怨做牛做馬做媳婦的壹刀，所以還得靠自己。
　　此話最是誅心卻也最不誅心。
　　最後，商雀提議找家連鎖酒店或者小旅館對付壹晚，小梅沒意見，袁樹有點困難地站起來，腳傷不重，但跑路的時候不覺得痛，現在刺痛已經壹股腦洶湧而來，她突然看到趙甲第蹲在階梯上，沒起身，她不明白，趙甲第壹臉平靜說我背妳。
　　淩晨，寂寥的街道。
　　19歲的年輕男人背著壹位更年輕的馬尾辮，緩緩前行。
　　女孩流著眼淚悄悄說我喜歡妳。
　　男人說好啊別愛我就行。
　　趴在男人溫暖肩膀上的女孩擦了擦淚水，哽咽著說好。
　　她又問如果有壹天我做不到了怎麽辦。
　　男人說不會的等我們都長大了妳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很大上面的生活很精彩，壹定有無數的好男人讓妳挑選，等妳看花了眼，就知道年輕時候傻乎乎愛壹個誰是很笨很蠢的。
　　女孩說如果真有那壹天我又迷路了，妳會回來找我再背我嗎？
　　他沒有說話。
　　女孩緊緊抱住他脖子。
　　他說，好，那時候妳站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