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帝都之劫

　　大周壹千六百多年的氣數，壹朝散盡。
　　這壹刻九洲大地，壹片寂靜。黑暗無弗及遠，籠罩整個大地。無數雙的目光，望向命運的虛空，望向上京城的方向，熠熠生輝。
　　“終於等到了，宗派的盛世啊。”
　　遙遠的山林之中，壹名削瘦的身影盤坐在山巔古木之下，長嘆壹聲，猛然站起。然後離開了這片潛藏許久的山林。
　　為了這壹天，宗派界的強者不知道等了多久。萬般事物皆有氣數，氣數未盡便有種種手段，也難以如願。大周立朝壹千多年，民心所向，積累了渾厚的氣運。只要氣數未盡，王朝氣運所加，便能使人皇立於不敗之地。
　　人皇劉煓，雖然修道時間不過幾十年，但卻早已是玄冥級的強者。再加上他坐鎮上京城，天下氣運所聚，身上有王朝氣運加持。這樣的地方，哪怕是滅亡中古的幾位異類大帝，也不敢輕身涉險，沒有把握對付。
　　只有當人皇離開上京城的時候，幾位異類大帝才有可能擊敗他。但是這麽多年來，人皇真身從不離開上京城，所以眾人哪怕有顛覆大周之心，也無從下手。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人皇劉煓就是整個王朝的命運所系。他雖然沒有出手，只是坐鎮深宮之中，從不露面。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壹種巨大無比的威懾。哪怕再桀驁不馴的邪道修士，也不敢做得太離譜，太過份。以免引起他的註意。
　　而如今，大周氣運散盡。近古的這位最顯赫，最恐怖的大帝，終於削去了身上的那層不敗的光環。而這，就是蕓蕓宗派的契機所在。
　　“氣數已盡……氣數已盡……怎麽會是這樣啊？”
　　命運虛空的動蕩還在繼續，濃烈烏雲密布虛空，山河震動，星墜如雨。方雲揮手擊碎了壹顆拖曳著無窮的光芒的星辰，目中若有所思，壹顆心直往下沈了下去。
　　他感覺得到，壹絲絲的紫色氣運精芒，正從身上散逸出去。方雲知道，那是王朝氣運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那壹份，正在散去。
　　方雲乃是大周冠軍侯，乃是王侯之冠，是人皇親自冊封，召告天下的武將，是大周社稷的壹部分。在無形之中，自然受到王朝氣運的加持，分得壹部分的王朝氣運。
　　如今大周朝氣運散盡，方雲分得那壹份“官爵氣運”，自然也就散盡。王朝不復，方雲的官爵自然也就沒有意義。
　　“我讀過史書，熟通經典。歷史上的王朝更替，往往是王朝衰弱，朝廷昏庸，天下民不聊生。這個時候無數強者才會順應天意，應勢而生，重新山河。但是大周朝立國至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在儒家的治理下，更是達到前所未有的盛世。怎麽會在正值鼎盛的時候，氣數散盡？”
　　方雲心中沈甸甸的。蘭臺秘苑很早觀察到了“群虎噬龍”的亂象，上古的強者更是很早就推斷出了大周朝的氣數，只有壹千多年。聽過衰弱而亡的，但是沒有聽到壯盛而亡的。
　　方雲並不是朝廷的死忠份子，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朝廷在這個時候傾倒，對於天下萬民來說，絕對是個噩耗。當宗派接管皇權的時候，沒有人能指望，這種太平的盛世，能夠再次出現。
　　宗派的世界，就是殺伐的世界。這樣的世界絕對不可能帶來什麽天下太平，中古時代就足以說明壹切問題。
　　“轟隆隆……”
　　又壹波強烈大地震動，從上京城的方向傳來。整個天地都在這震動中顫抖。方雲心中壹沈，心中更加著急了。真氣鼓蕩，瞬間穿越無數虛空，向上京城而去。
　　這已經是第七波的大震蕩了……
　　上京城中，此是已是壹片末日之象。滾滾的烏雲翻卷著，幾乎要壓到地面上來。雲海之中，正對皇宮的位置，形成壹個厚厚的，巨大的雲海漩渦。壹連數道巨大的紫電狂雷，從天而降，接二連三的轟落在皇城中央。
　　天地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整個大地都在猛烈的搖晃。
　　“天啊，太可怕了！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末日來臨了嗎？”
　　“上京城是帝都，從我太祖父起，就居住在這裏。壹向太平無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的地震。這次到底是怎麽了？”
　　“天譴！這是天譴嗎？上蒼保佑啊……”
　　上京城中，人心惶惶。無數商販、旅人、茶客、書生、平民看到了這驚人的壹幕。他們只不過是普通人，眼前這前所未見的壹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接受範圍。
　　“所有人，快回家。躲到房舍之中，不要出來！”
　　大批的禁軍、城衛軍騎著馬，馬蹄陣陣，如雷響徹，從街道而過如風馳過。眼下的風勢越來越對，這麽多人待在街上絕對不利。城衛軍雖然也沒有經歷這種場面，但是城衛軍的指揮使無疑極具才能，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驅散民眾。
　　這種時候，民眾太過聚集，很容易引發混亂。
　　“不好！又是星辰墜落……”
　　壹陣驚呼聲從人群中傳來，眾人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只見厚厚的黑雲中，點點光芒閃現，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那是壹顆顆的天下星辰。
　　“嗡……”
　　就在此時，壹陣金色的光華從皇宮深處沖霄而起。光華變幻，化成壹張穹形光膜，迅速將整個上京城籠罩，並且膨脹開來。
　　“來吧！朕，無懼！”
　　壹道威嚴的聲音，在狂風之中，隱隱從皇宮深處飄出，若有若無。
　　“轟隆……”
　　金色的光膜阻擋了所有落下的星辰，但卻阻擋不了，從命運虛空轟落的狂雷。巨大、刺目的紫色的狂雷穿過層層虛空，猛烈的轟落在輝煌的“中央紫氣殿”上。天地之間，驟然之間，寂靜了那麽片刻，緊接著大周皇宮深處，那道終年不散，恢宏浩瀚的紫色王朝氣運精芒，在震蕩了壹下之後，最後的壹縷精芒，徹底的泯滅。
　　“哢嚓——”
　　震耳欲聾的巨大脆響中，上京城厚實的大地，猛然開裂。四道巨大的裂縫，以中央紫氣殿為中央，向四面八方延伸去。正好穿過四大城門，將整個上京城分割成四分。
　　巨大的地裂所過之處，無數道的房舍紛紛倒塌。慘叫聲中，整個上京城頓時徹底陷入混亂。
　　“轟……”
　　在普通百姓看不到的地方，皇宮西北太廟“轟”的壹聲，突然震裂。安放其中的大周朝歷代帝王牌位，瞬息之間，如風吹過的燭臺壹樣，字面朝下，紛紛仆倒。
　　“老師！”
　　壹陣驚呼聲從太廟之中傳出，壹名名天子祭酒、灰頭垢臉的從太廟中倉皇的奔了出去。
　　“唉——”
　　假山石上，盤膝而坐的酒祝望著傾斜、崩塌的太廟屋頂，長長的嘆息壹聲。太廟乃是歷代皇帝，祭禮天地和歷代先祖的地方。歷代周朝帝皇死亡之後，牌位移入太廟，得享天下香火。
　　如今，王朝氣數散盡。太廟首當其沖，自然受到牽連。太廟中的歷代帝王牌位仆倒，正是王朝覆滅，氣數散盡，皇家先祖無法再享受天下香火的征兆。
　　“三個朝廷的苦心經營，無數儒士前仆後繼，躬行天下。換來的，卻是宗派復辟嗎？”
　　莊思塵望著皇宮的上方，目中壹片黯然。這壹刻，他整個人都變得蒼老了許多。
　　夫子死後，酒祝即為天下之首。莊思塵非常清楚，這壹次的王朝覆亡根本不同以往的任何壹次。在儒家的經典記載中，王朝更替乃是正常的現象。興而衰，衰而亡，直至新的王朝誕生。
　　王朝的更替，對於儒家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這壹次的不是。在“稷下學宮”的歷史記載中，從未有過在王朝興盛之期，沒有任何衰敗跡象，就開始氣數散盡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在莊思塵的記憶之中，這樣的事情，有記載的上壹次發生，是在中古。
　　“師兄，讓妳言中了……”
　　莊思塵嘆息壹聲，緩緩的站起身來。
　　“修文，去，召三公來見我。”
　　“是，老師。”
　　壹名儒生迅速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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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雲趕到上京城的時候，便是這麽壹副殘破的景象：曾經恢宏壯觀的上京城，這壹刻只是壹片殘破在廢墟。四條巨大的黑色裂縫，深不見底，將上京城壹壹切割。
　　無數的房舍倒在路上，黑煙從殘垣上裊裊升起，隱隱可見火光沖霄。混亂中，夾雜著哀號聲，和禁衛軍救火的身影。
　　輝煌不在，壯麗不在。展現在方雲面前的，是壹片風暴肆虐過後的上京城。壹千多年的帝都，殘破的像個老人。
　　方雲站在曾經是城門的地方，震驚的無法言語。
　　“難道……這就是天下的未來嗎？”
　　方雲喃喃自語，只覺得壹股顫栗，從尾椎骨傳遍全身。方雲並沒有震驚太久，很快壹個念頭掠過腦海，讓方雲打了個寒噤。
　　“母親……”
　　方雲身形壹顫，立即向著四方侯府的地方飛掠而去。
　　大周的氣數已盡，接下來的劫數，只會比眼前發生的壹幕，慘烈千百倍。中土九洲，億萬百姓都將輪入到這場權力更叠的碾壓、殺伐之中。
　　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上古、中古、近古無數宗派，紛紛入局。未來降臨的，恐怕不是中古時代的無盡黑暗，而是更加慘烈的時代。在這場已經拉開序幕的亂世之中，任何人、任何勢力都已經無法阻擋了，也無法逆轉了。
　　在這個黑暗來臨的前夕，方雲此時心中最想見到的，就是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