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密談（上）

　　聖城季氏大宅，高樓書房中。
　　季候走到窗前，推開窗扉，壹股清風便從外頭吹進書房，清清爽爽，讓人精神為之壹振。他活動了壹下身子手臂，又轉了轉頭，看起來有些疲倦的樣子。
　　因為，他已經壹個晚上沒合眼了。
　　從昨晚到現在日上三竿，他始終呆在這裏，偌大壹個季氏家族，嫡親、旁支、下屬、仆從無數產業，每日裏都有眾多事情，更不用提他還兼任著聖城長老的高位。這座巍巍巨城是神山之下大荒原上所有人族的家園，站在整個人族權勢最高峰的他，所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更多了。
　　如果換了是壹個能力不行的人來，大概已經累死了吧。不過幸好，季候這個人是出了名的雄才大略，他不但自己能力強，而且知人善任，發現提拔了眾多極出色的人才，將諸多事宜都委任他們，多年來不但遊刃有余，還讓自己和季氏的勢力蒸蒸日上，遠勝先祖，甚至可以說，季氏是在他手中才達到了如今這般最鼎盛的時代。
　　事實上，以季候的能力、勢力以及現如今的局面，幾乎已經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需要他再通宵處理了。但是昨晚顯然就是壹個例外。
　　這個處於聖城權力巔峰的男子，望著窗外那壹片連綿起伏的豪宅世家，目光微閃，似乎正在沈思著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壹陣腳步聲，隨即便是清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家主，文雲求見。”壹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進來吧。”季候並沒有回身，看起來似乎對這個人的到來早已心中有數。
　　門被推開，壹個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壹眼書桌上整根幾乎燒盡的紅燭，又看了看站在窗邊背對自己的季候，躬身行了壹禮，道：“家主。”
　　“文雲來了啊，坐。”季候轉過身來，對他笑了壹下，然後重新走到書桌邊坐下。
　　這個叫文雲的男子微笑道：“您這是壹晚沒睡？”
　　季候揮揮手，不以為意地道：“還不是要給四象軍那些人善後擦屁股。”
　　文雲皺了皺眉，道：“四象軍這幾年間確實也有些太過跋扈了，時不時的就會鬧出些事情來，偏偏其他兩位長老都不想沾惹這種麻煩，也就是您還能鎮得住那些軍頭了。”
　　季候道：“話也不能這麽說，不過這事麽……”他頓了壹下，隨即笑了笑，卻是岔開了話題，看起來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談，道：“妳手上那兩件事辦好了嗎？”
　　文雲看起來也是個精明能幹的人物，聞言便點頭道：“做好了，今天就是特地過來跟您稟告的。季氏壹族祭祖之事已經安排好了，下月初七為主祭日，前後三天宴請全族，因為您之前交代過，這次就不邀請外族賓客了。這裏是召集全族的名單，您過目壹下。”
　　說著，他遞過來壹張長長條陳，上面寫滿了名字。
　　季候拿過來隨意看了壹眼，也是搖頭苦笑，嘆了口氣道：“想想我還小的時候，那時祭祖連帶著下人奴仆，也就幾十個人，在祠堂那邊隨便聚聚吃壹頓飯也就過了，哪有現在這麽麻煩？現在還有這麽多姓季的，嘖嘖……”
　　文雲微笑不語，這事也不是他能多說的，不過看起來季候對此似乎也並不是太在意，自顧自嘀咕了兩聲，便隨手就將這東西丟還給了他，道：“妳安排吧，我信得過妳。”
　　文雲接過收好，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隨即又說了下去，道：“聖城外大荒原上，近來又有兩個部落暗中派人過來，有意投靠臣服我們季氏，壹家是‘野風谷’的鐵風部落，壹家是‘西三神河’邊的白馬部落。不知您意下如何？”
　　季候沈吟片刻，便微微點頭道：“這自然是好事。不過大荒原上荒族部落太多，這兩個部落中我有印象的也就是白馬，記得他們應該算是個大部落吧，鐵風部落情況如何？”
　　文雲道：“野風谷土地貧瘠，地勢兇險，不比在西三神河邊的草原土地肥沃，所以財力上鐵風部落是遠不如白馬的。不過也正因為野風谷環境險峻，鐵風部落中的戰士幾乎個個都是兇猛善戰的猛士，戰力卻又要勝過白馬部落了。”
　　季候笑了起來，道：“這倒是挺好，壹文壹武啊。”
　　文雲道：“確實如此，不過在這件事上，屬下來之前，想到了兩個或需考慮的地方，請家主定奪壹下。”
　　季候頷首道：“嗯，妳說。”
　　文雲正色道：“第壹，如今聖城中諸多世家大族裏，在城外得到最多部落投靠的是龍氏壹族，壹共有八個部落。若我們此番同意那兩個部落投靠，便要超過了他們，躍升為聖城第壹了。不知家主對此可有什麽想法麽？”
　　季候臉色微微壹變，皺起了眉頭，顯然這個看起來似乎很簡單的問題在他心裏卻並不那麽輕松。不過在思索了壹陣子後，他還是搖搖頭，語氣堅定地道：“不用管龍家了，若是他們有什麽不服氣的、看不順眼的，又或是想用什麽手段的，隨他們的便，我們只管接住就是了。”
　　文雲點了點頭，道：“好。還有第二個需要斟酌的地方，是我在收到這兩個部落的投靠密信後，便派人去細細查探了壹番，結果發現了壹件事。”
　　他看了壹眼季候，卻是將自己聲音放低了些，道：“鐵風部落地處偏僻，又是窮窘慣了的，倒是沒什麽問題。但白馬部落那邊，好像是聽說前壹陣子他們與城中榮家有些來往，還特意是掩蓋了不讓人發現。”
　　在說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文雲的神情壹直都比較平靜，包括那種聽起來其實十分隱秘陰私的秘密，他似乎也是壹副自己理所當然就應該知道的樣子。
　　而季候看起來對文雲的這種模樣也早已習慣，在聽了文雲這番話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間忽然便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皺眉道：“榮家……這壹家應該是跟著夏侯氏的吧？”
　　文雲點了點頭，道：“是，而且是心腹死黨。”
　　季候看了文雲壹眼，目光深邃，道：“妳覺得這其中有詐？或者，幹脆就是壹個圈套？”
　　文雲沈默了壹會，道：“此事我還不能馬上下定論，眼下只是發現了榮家與白馬有來往，但也不能據此就判定他們有私下勾結。而且白馬部落是大荒原上最富庶的部落之壹，若能收服他們，於我們家在錢財上助益極大，實在是棄之可惜，還需慎重行事。”
　　季候站了起來，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走了幾圈後，他回到書桌旁用手輕輕壹拍桌面，道：“先收下他們，不管這個部落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靠，還是別有用心，咱們暗中小心戒備就是了。我倒是不信了，這麽區區壹個荒族部落，也就多些財貨而已，還能動搖我季氏根本了嗎？”
　　這番話說得是異常自信，言語間還有幾分霸氣，文雲也是笑了起來，點頭答應了。
　　隨後兩人又閑聊壹陣，不外乎是家中城裏壹些小事，說了壹陣後，文雲便起身打算告辭。但在離開之前，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對季候說道：“對了，還有個事，是前些日子紅蓮小姐找我打聽的，就是殷家那邊有些紛亂發生……”